道具——解读短篇小说的一把钥匙

发布日期:2016-11-30   来源:   

小说是语文教材中文学类作品的一个主要样式。其中短篇小说因其篇幅短小却能以小见大、结构精巧、手法灵活多样,特别受师生的欢迎。

但在语文教学中却有一个奇怪的现象,虽然大部分初中生喜欢阅读短篇小说,不太爱读偏重议论、说明的文章,但从阅读的质量看,他们却容易把握后者的主旨与写作技法,而对前者的理解易于失之粗浅。这也许是因为优秀短篇小说的形象具有丰富性、多义性,主题往往比较含蓄、内敛,创作手法巧妙贴切,读者在阅读的过程中往往沉浸在故事中,感性的体验较多,而理性的分析缺位吧。

那么,如何理性的分析小说呢?西方对于小说的解读比较深入,相对而言作家在小说的创作技法上也更为成熟与自觉,我国现代优秀小说不多,语文教学中往往只提及三要素:人物、情节、环境,大部分学生也能关注小说中人物的外貌描写与环境描写,但往往只是在故事情节、人物形象社会环境与主题上做浅层次的机械理解。

根据笔者的整理与推算(因为教材一直在变动),上海市二期课改初中教材(20079月至20116月)中出现的外国短篇小说共有13篇,从六年级到九年级依次出现的篇目分别是:《凡卡》、《离别的礼物》、《“诺曼底”号遇难记》、《他们的乐趣》、《最后一课》、《小职员之死》、《变色龙》、《我的叔叔于勒》、《骑马》、《贤人的礼物》、《二十年后》、《竞选州长》、《窗》。除了《他们的乐趣》因其为科幻小说而不太经典外,其余的小说基本都是名家名篇。

对上述小说进一步梳理,个人认为仅仅把握小说三要素还失之粗浅,难以深入领会小说家的良苦用心,倘能关注小说中道具的使用或进一步留心作者对这些道具的表述,反复玩味,把握语言背后的潜台词,那么就能提高阅读小说的能力。

所谓道具,词典上解释为——演剧或摄制电影时表演用的器物。这里借用指小说中出现的重要的器物。

需要说明的是,道具作为小说中重要因素,在长篇小说中是一定存在的,譬如贾宝玉的通灵宝玉、武松打虎时的哨棒、杨志的宝刀、孙悟空的金箍棒以及头上的金箍等等,在短篇小说中则不一定都有,这是因为短篇小说的篇幅短小,形式更为灵活自由。不过,也正因为短篇小说的篇幅有限,一旦出现了道具,它的作用就更为重要。

道具的作用大致有四种:

一、道具可以表现人物的心理或生存状态。

《最后一课》中反复出现的“戒尺”这个道具不仅在叙事的重点上完成了转换,也深刻地表现出韩麦尔先生对学生的教育成功,使小弗朗士这样一个班级的最差学生迷途知返,热爱祖国与学习了。

文中三次提到“戒尺”,作者每一次用它都恰如其分地表达出老师(韩麦尔)与学生(小弗朗士)在这一刻的不同心理:第一处铁戒尺出现时,小说是这样描写的“还有老师拿着大铁戒尺在桌子上紧敲着” ,此刻孩子们尚未感到亡国威胁,学生无心向学,教师愤怒、无奈,教师是着力刻画的人物,而小弗朗士淹没在群体之中,因此作者运用“紧敲”的动作来表现韩麦尔作为教师的责任心;第二处人物开始转变,“韩麦尔先生呢,踱来踱去,胳膊底下挟着那怕人的铁戒尺”,我们看到面对已经亡国的境地,大部分学生懂得了要珍惜学习机会,教师的为了让孩子们多学一点,牢记祖国的语言,态度由粗暴转变为温和而严肃,但此刻的小弗朗士尚未进入状态,他还停留在初始状态,这一处两个人物都是重点,所以韩麦尔外部动作已经从“紧敲”变为“挟”,而小弗朗士并没有意识到变化,在他眼里铁戒尺还是“怕人的”;到了第三处,小说借小弗朗士的心理告诉我们他“忘了我挨的戒尺”,此时,铁戒尺的物质属性“铁”的无情消失了,剩下“告诫”、“责罚”的负面情感也被小弗朗士有意淡忘,教师不直接出现,而是作为影响学生的重要原因在后台发挥作用。三个戒尺完成了重点从教师到学生的转换,也自然合理的表现出小弗朗士的转变。

《凡卡》中非常重要的道具是信。作家一开篇就详细地告诉我们凡卡“从老板的立柜里取出一小瓶墨水和一支安着锈笔尖的钢笔,然后在自己面前铺平一张揉皱的白纸”,并且“那张纸铺在一条长凳上,他自己在长凳前面跪着”写信,结尾他又让我们看到凡卡“花一个戈比买来的信封”,把信塞到“就近的一个邮筒”里。

这里作者通过道具交待了许多信息,首先凡卡很穷,他写信所使用的都是非常差的材料,如果说他用来写信的墨水、笔、纸都不是他自己的,就更说明他穷,其次他处于惶恐之中,为什么到就近的邮筒?因为害怕主人的责罚,他必须尽快赶回住处,最后他极为痛恨现在的生活,尽管非常穷,他还是想方设法弄到一戈比买信封,说明他实在是无法忍受现在的生活。当然信封上的内容也能让读者懂得凡卡的愿望是不会实现的。道具使人物的生存状态真实直观地呈现在读者面前,人物的悲剧形象也就塑造成功了。

二、推动情节的发展。

《竞选州长》中报纸是非常重要的道具,正是竞选对手利用报纸刊登种种歪曲报道推动了故事情节的发展。

《我的叔叔于勒》中于勒的来信也是非常关键的道具,没有他的第二封信,菲力普夫妇不会转变对于勒的态度,小公务员不会和二姐结婚,而二姐不结婚,一家人不可能登上去哲尔赛岛的航船,不上船,则不会有和于勒相遇的可能。

三、具有隐喻或象征的涵义。

《我的叔叔于勒》中菲力普的礼服隐喻着人物的性格、命运。礼服应该出现在正式场合,表现穿着者对于身份的讲究,不苟且、不随意。但菲力普的礼服上常常沾染污渍,虽然每次出门前都反复用汽油擦拭,但仍不免再次沾染。这就像菲力普的人生,他追求体面的生活,虽然经济拮据,但仍试图通过请孩子们吃牡蛎的方式来显示自己是有身份地位的人,可是无情的汁水立刻破坏了他的形象。于勒的一封来信后十年没有下文,难道一家人不会有怀疑?可他们还是用一个虚幻的梦想安慰自己,可惜即使是梦也最终有破灭的一刻,这正如菲力普的礼服充满着汽油味,而且永远不干净。

《变色龙》中的军大衣的符号性更加明显,奥楚蔑洛夫作为政府的鹰犬特色正是通过他的服饰得以体现,而这一人物的欺下谄上的特点也通过军大衣成为沙俄时期警察的共同特点。

四、规定或限制人物的生存环境。

《“诺曼底”号遇难记》的故事发生在船上,所有的活动在船上进行,“诺曼底”的平稳行驶显示了船长的职业素养,船只遇难时船长的作为更彰显了他的临危不惧。

《窗》用一个双人病房把两个病人与世人隔绝,杜绝无关的人事,集中笔墨写人的善恶这两种状态交战,深刻地揭示了人性的复杂。

有时一个道具的作用并非只有一种,而是兼具多种功效,譬如《窗》中的窗,既展现两个人物的不同心理,又具有象征意义,还推动了情节的发展,构思极为巧妙,这就需要我们细心体会,反复琢磨。

道具的作用既如此重要,作者也往往担心读者会忽略,所以他们在运用道具时往往有两种方式,读者在阅读时稍加留心就能注意到。

首先是反复。短篇小说在有限的文本中反复提到某个物品,那这一定是作者要强调的,需要多加品味。

反复又分为两种情形,无变化的反复,有变化的反复。前者重在强调某种情感,后者多表现人物的发展变化。前者的代表是《贤人的礼物》,小说多次提及黛拉的头发与丈夫的金表,目的是强调这两件宝物的珍贵,《最后一课》的戒尺主要是展现小弗朗士的心理变化。

其次是以一物写两方面或多方面的情形,有人称之为“一点两面、一箭双雕”。最具代表的是《离别的礼物》,一床双层毛毯写出了四个人的心灵,彼得想着毛毯是因此明白爸爸真的要送走爷爷,内心失望、伤心,他对亲情的渴望、对爷爷的同情担忧、对父亲的不满都表露无遗;爷爷拿出毛毯是无奈、宽解与包容,爷爷了解儿子的两难处境,希望儿子幸福、孙子快乐,不希望因为自己的离开造成家庭的不和,尽管他从内心说不愿离开,他反复的抚摸毛毯既有不舍,也是宽慰孙子;爸爸买了一床好的毛毯,是为了弥补内心的愧疚,一个懦弱但还心存良知的落魄男人跃然纸上;姑娘面对毛毯名贵不是领悟这一家人的情深意长,而是执意要赶走老人的同时不愿意失去毛毯,表现了她的自私与冷酷。

有时“一点两面”的运用会比较含蓄,需要多加体会。《最后一课》中的字帖既传递了老师对祖国的热爱(他把光复祖国的期望寄托在孩子身上,希望孩子们不忘记母语,于是韩麦尔先生制作许多字帖),也表现了小弗朗士对祖国的热爱,因为这些字帖在他的眼里像国旗,说明他理解老师的良苦用心。又如《二十年后》鲍勃点香烟的火光也具有双面效应,一方面写出了鲍勃的面容,暗示人物有不光彩的往事,另一面暗示旁边的警察也看清了鲍勃的脸,结合下文看警察的内心应该是激烈冲突地。小说没有正面表现警察的心理,而是用一点两面的方法让读者去体会想象。

由于短篇小说要在有限的空间里表现深刻的主题,作家在塑造人物形象时必须精心构思,其中就包括选择合适而巧妙的道具,或直接表现人物心理、或推动情节发展,或隐喻人物的性格命运、或限定人物活动空间等等目的。

文学大师阿·托尔斯泰说过:“短篇小说是训练作家最好的学校。”反之,阅读短篇小说也是训练学生阅读能力最好的渠道。指导学生在阅读中抓住道具品读小说不仅有助于学生深入理解文本,也有助于学生在写作时有意识的选择合适的道具来刻画人物,提升写作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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